文庙大殿今犹在 不见当年孔繁豪 ——庆元文庙的前世今生
1940年10月,在日寇侵华的严峻形势下,孔子南宗74代奉祀官孔繁豪奉国民政府电令,恭护孔子夫妇圣像向浙西南山区转移,来到了闽浙边境的庆元县,在大济村“慎修堂”隐居避难,并在四年后抱病身亡,葬在大济的仙宫山。因此,庆元可谓孔繁豪的第二故乡。而庆元文庙也因缘际会的成为除衢州孔庙外有孔子夫妇圣像和奉祀官孔繁豪亲临主祭的唯一孔庙而声名远播。
1941年孔子的诞辰纪念日——农历八月廿七,庆元孔庙举行“孔子诞辰暨教师节纪念大会”,孔繁豪从大济护送圣像到县城置于大成殿上,亲自主祭。祭典因祭器难求,礼仪从简,但因有圣像和奉祀官,场面显得十分庄严隆重,城内宿儒名流均参加祭礼。祭后,孔子圣像还被恭护着绕城游行,盛况空前,观者如堵。
时过八十载,孔繁豪早已与仙宫山麓化为一体,可他当年曾主祭的庆元孔庙安在?它又有着怎样的前世今生呢?
首任知县首建孔庙
“黄华”烧毁冯义重建
“庆元孔庙”,又称之为“文庙”,还有“学宫”和“先师庙”之谓。而民间则大多是以“大成殿”、“圣人殿”来俗称之。庆元孔庙,奉祀着孔子及“四配”和“十二哲”等先贤牌位,是作为祭祀先儒先贤的庙宇。它的旁边,犹附建着“松源书院”和“文昌庙”之类的教育设施的建筑物,俨然已成为了一处建筑群体。于是说:昔日这“孔庙”,是庆元县的教育中心。庆元孔庙,历史渊源颇久:在众多地区级别的地方志中,除了已经轶失了的之外,目前现存着最古老的是一部明成化丙午年版《处州府志》,此书中有对其以《学校》一门作以:“宋庆元三年,知县富嘉谋建於县北凟田上村。元至元十五年火,二十七年知县冯义重建”之载。此说虽然没有直愣愣地说是对于“孔庙”的营建,然毕竟是提到了它的早期建筑时,则对其有:“国朝洪武……,迁学于‘就日门’之东”之说。其中,就其构建中就有:“‘大成殿’三间……‘櫺星门’三间……‘明伦堂’三间……‘泮池’一口”之类之说。此说也,自然是对于“孔庙”的缘起作解说也。
继之是那明万历己卯年版《栝苍彙纪》中,所作的是:“‘儒学’①在县治东。中为‘先师庙’,翼以‘两庑’。前为‘大成门’者三,左右列‘先贤’、‘名宦’二祠。门外为‘泮池’,又为‘櫺星门’”之载。对于其历史变迁,乃是大同于《处州府志》之说。入清之後的第一版清雍正癸丑年版《处州府志》对其所载较详,说是:“在县东‘豊山门’外。中为‘先师庙’,前为‘露台’,翼以‘两庑’。前为‘大门’者三,左列‘名宦’、‘土地’二祠,右列‘先贤祠’。前为‘泮池’,又前为‘櫺星门’三。外为‘屏门’,东西列‘德配天地’、‘道贯古今’二坊”之说云云。至若清末的最後一版的清光绪丁丑版《处州府志》与诸版的《庆元县志》对其事之记载乃是大同小异。姑且不再引文以言。兹且参考上述的一些地方史料来对庆元孔庙的历史作以一番梳理:
在历史上,庆元县是于南宋庆元三年十一月得到宋宁宗皇帝“诏可”後所建的县份,首任知县富嘉谋是于翌年“三月既望”才初来上任办公的。于是说:对于这“学宫”在内的“儒学”之类之建筑,至早不会早至那庆元四年之前,此“宋庆元三年”建之说有误。至于这处建筑物的最先所建之地,乃是在松源河北岸,时称“凟田上村”,今日俗称“学后”的“新建路”一片地段上。宋代建在“凟田上村”的“儒学”之类建筑,在经历过了八十个年头之後,居然受到了一场残酷的兵灾之患所堙灭,那就是经历了宋末元初这元至元十五年(戊寅·1278年)的“黄华之乱”时被烧毁。这场寇乱是:黄华在占据了县城之後,大肆烧杀,劫掠一方。期间,他不仅焚烧了县衙,就连这与城邑有着一水之隔的“儒学”也遭受了彻底破坏。对于这场“黄华之乱”,清版《庆元县志》有记:“毁县剽掠而去”云云之记载。事後,于至元二十七年(庚寅·1290年),由知县冯义在原址上作了重建②。则此次复建,料当是一次草草之行。
六任知县改建拆建
“儒学”建筑易地重生
大约是原复建在“凟田上村”的“儒学”之类建筑过于简陋,于是,在明朝建立初,有知县董大本于明洪武十四年(辛酉·1381年)对其作了迁址改建。当时县治四周犹没有筑城墙,然在治之四周也已经建起了“就日门”“迎恩门”“宣化门”和“承流门”这四座门。于是,董大本迁址在治东的“就日门”外建筑了“儒学”之类建筑。由于当时董大本所迁建的“儒学”建筑规模不大,之后在明洪武三十一年(戊寅·1398年),又有知县罗仕勉③,及继之的教谕宋观在明宣德年间分别将其作了增加结构的大改建。则其所建者,乃是新建了“戟门”“两庑”和“櫺星门”之类。
县治东的“就日门”外,是临溪的一大片水汪汪的稻田,那里的湿度非常高。因而人们认为“地临溪涧,斋舍下湿”。于是,于明天顺二年(戊寅·1458年),知县张宣又将它作了迁址重建。迁建的地址居然恢复在今人所称呼为“学后”的“凟田上村”。到了明成化十年(甲午·1474年),福建莆田人、知县余康还在那里建起了一座“尊经阁”。明嘉靖十年(辛卯·1531年)间,福建闽县人、知县郑举奉了上锋之命又建起了一座“启圣祠”在“明伦堂”的後面,之外犹建了一座“敬一箴亭”于“启圣祠”的东面。这样一来,该片时称“学校”的建筑区域顿时扩大了不少。
明嘉靖二十五年(甲午·1546年)间,广东南海县人、知县陈泽给庆元县治筑起了城墙。于是,孔庙等“儒学”建筑物,就成了县城之外的建筑了。如此一来,人们又有了“学在城外,阻二涧水,师生登谒称艰”之叹。于是,在明隆庆二年(戊辰·1568年),由知县彭适(gua),教谕顾翼高,及生员吴述等人一起,提出了迁址重新营建的申请,此事取得了上级政府的批准。结果是到了下一任知县、重庆黔江人朱芾的任期内,这些建筑才作了整体迁建,他将之迁移至县城之内的县治之东。地址是以原“总铺”之地建之,然此处的地面面积不够阔,于是还把已经裁减了的“邑丞”的住宅也包纳进去,一起进行拆建。
明代既扩建又迁建
规模比旧建大许多
之後,这新建的“学校”区域,在明万历二十一年(癸巳·1593年)得到知县周道长(四川成都人)的重修。明万历四十二年(甲寅·1614年),知县郭际美(江西万安人)又对“明伦堂”地基作了扩建。这样一来,这“学区”就有(上接三版)了一定的规模了。
然而,这“学区”毕竟是处于市井之中,道是“明堂陿隘。屏墙外,排列店房,殊不壮观。”甚至附近“古墓丛林遮蔽”。因而,人们对于此处的地点抱有“不良”之嫌。明崇祯三年(庚午·1630年),知县陈国璧、教谕胡若宏、训导贾应忠等人发起“议迁”,遂得到了分守“姚允济”、分巡“王庭梅”、巡抚“陆完学”、提督学政“黄鸣俊”等人皆:“曰可”这批复的情况下,作了迁建,迁建工程以:“庚午仲秋建议,辛未孟冬经营,壬申孟夏告竣”三年的时间来完成。迁建的地点选用县城当时命名为“豊山门”,这地东邻“万寿庵”,距“後田”仅百馀米远,西邻“城隍庙”,南面是田垄,北面是溪流。此役“幸阖邑士民协心矢力,聚毛成裘”以所成。
这次迁址所建的“圣宫”的规模比旧建扩大了许多:“圣宫”後面建起了祀“启圣公”的“崇圣祠”,建“乡贤祠”和“名宦祠”于“仪门”两旁,宫前是号称“两庑”的斋舍,竖建起了“櫺星门”,门外设有“门屏”,还建起了“腾蛟”和“起凤”这两座牌坊④。
历任官员接力整修
殿堂祠坊应有尽有
入清後,人们对这迁址所建的“孔庙”又作了多次的扩建、维修。第一次是在清初的清顺治十二年(乙未·1655年),由浙江诸暨人、教谕骆起明在正殿前建起了“露台”;清康熙二年(癸卯·1663年),由陕西宝鸡人、知县高嶙在“戟门”之外凿开了“泮池”,且筑了围墙九十多丈;清康熙四年(乙巳·1665年),由湖北蕲水人、知县程维伊捐资维修了正殿;清康熙九年(庚戌·1670年),重建了“腾蛟”和“起凤”东、西两座牌坊;清康熙十一年(壬子·1672年),浙江金华人、训导戚光朝修理了“櫺星门”;清康熙五十六年(丁酉·1717年),又有湖广人、知县王开泰对其作了一番大修;清雍正五年(丁未·1727年),又有正白旗人、知县徐羲麟和杭州仁和人、教谕孙之騄重建了“明伦堂”;清乾隆三十七年(壬辰·1772年),又有陕西三原人、知县唐若瀛捐俸对其作过大修;清嘉庆十三年(戊辰·1808年),由于发大水,导致围墙倒塌,殿宇有“倾欹”之势,于是,清嘉庆十七年(壬申·1812年),在正白旗人、知县鸣山的倡议之下,对其作了焕然一新的内外大修。
庆元孔庙“先师殿”的“大成殿”,是坐北朝南之立,正上方,设有神龛,龛之正中,是立孔子的牌位,两边分别是立着“颜子”“子思子”“曾子”“孟子”这“四配”,和“闵子损”“冉子雍”等“十二哲”及其他先贤的牌位。大殿的樑上,分各个方位悬挂着:“万世师表”“生民未有”等由清代各位皇帝所题写的匾额。其中,以康熙皇帝所题写的“万世师表”四字匾额挂在正中央,其它的分挂左右。殿上立有一只铸于明隆庆四年(庚午·1570年)冬日的铁鼎,鼎上铸有:“隆庆庚午冬知县朱芾制”十字铭文,字迹瘦劲苍古。此物显然是在营建时由“学后”的“凟田上村”迁移至“城底”後所铸的文物,之後搬移至此,故弥足珍贵。
孔庙“大成殿”的後面,是一座“崇圣祠”。祠中所奉祀的是被追封成所谓“肇圣王”“裕圣王”“贻圣王”“昌圣王”“启圣王”的孔子父亲在内的前五代先祖。之後,这“崇圣祠”罹受清光绪三十一年(乙巳·1905年)六月的大洪水灾湮没,消失在人间⑤。而“大成殿”的下面,是“露台”空旷旷地平铺在大殿的台阶之下。其左、右的“两庑”,各有五间,皆是专作供奉先贤先儒的场所。
教书育人续使命
残存大殿唤奈何
在历史上,“庆元孔庙”经历过多次易址迁建,是一处没有固定场地,一度东搬西移的古建筑,然而到了明崇祯三年(庚午·1630年)的那次迁建之後,这历今了近四百年而形成的明代古建筑群,就一直屹立在今日新市区的中心地带。近代以来,庆元“孔庙”结束了其有史以来的“祭祀”使命之後,就转为教育工作服务:自晚清起,这么一大片的古建筑群,就都改建成了学校,且一直沿续到今天。
期间,最先是清代在这里建办了“庆元县两等小学堂”。到了民国后,是作为“庆元县立第一高等小学”和“庆元县简易师范学校”,以及“庆元县简师附属国民实验小学”等。在那附建的“文昌庙”里,知事江宗濂于民国八年(己未·1919年)将它作了改建:另建一阁来供奉“文昌”牌位。而将其主体用来创办了“庆元县立国民模范学校”。江知事更是将其上层的楼房用来建成“庆元县立图书馆”,在图书馆楼之窗外,还悬挂着一块戊午年(民国七年·1918年)五月,由“清道人”李瑞清(即著名画家张大千的老师)书写的魏体“藏书楼”三字的匾额。匾上的字,据说“有鹤飞鸿舞之妙”⑥。新中国成立后,在这作为整体一片的建筑群,犹包括附和的“城隍庙”在内,则建办了“庆元县实验小学”和“庆元中学”、“庆元二中”等等。
世事沧桑。今日这坐落在闹市区中的“庆元孔庙”,在历过了近四百年春秋之後,随着现时代的新建设之变迁,目前则仅仅是残存下一座明代古迹的“大成殿”了,之外犹残存有几间“松源书院”的旧房舍,而其余的古建筑,则已经是荡然无存了。这既是岁月沧桑的结果,也是世事变迁使然。
迁移开发皆不可
广场建设待佳时
笔者从当年参与采访的原庆元县广播电台记者吴守全处获悉:2002年孔子第七十五代奉祀官孔祥楷先生(曾任衢州市政协副主席、统战部部长)前来庆元“寻根”——探访伯父孔繁豪当年居住的“慎修堂”和安息的仙宫山墓地。另据当年参与采访孔祥楷“庆元行”的原庆元县广播电台记者吴守全透露:在庆期间,孔祥楷曾亲口承诺愿意帮助庆元建孔庙,并赠送孔子夫妇木雕像,及其他仿制品一套,以供祭祀。后来,他曾多次向县分管领导和有关部门反映,并曾发文建议庆元建孔庙、行祭祀礼(孔圣人),但遗憾的是至今没有落实。
但官方对庆元孔庙的关注没有停歇。先是1984年12月17日,孔庙被列为县级文保单位,令人欣慰。而2009年3月,针对当时“庆元孔庙现荒置于二中校园内,高墙围砌,面目全非”的状况,吴传户委员代表社会法制委员会在庆元县人大会上做了题为《政府与社会力量共融加快大济古村旅游开发的步伐》发言,他提出“迁建孔庙至大济村进行文化整合”的建议,称:若将其迁移至大济,与孔子南宗第74代孙孔繁豪陵墓整合为一个文化旅游景点,一则可以盘活二中地块,二则可以实现大济文化整合。迁建以后孔庙的正殿塑以孔子圣像,让游客、学子朝拜。正殿两壁镶嵌大理石,一壁其上刻以书法名家书写的孔子语录,另一壁其上刻以《论语》全文,让游客观赏记颂。另外可将孔子语录制为书签,寄寓“文运亨通”之意,在景点销售,以增加收入。该景点可用民间捐资方式进行,以旅游局牵头募捐,民间必有许多乐善好施者,此事定当可成。
孔庙乃文物,有《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护驾,岂可迁移?此事终难成。2016年国庆节期间,浙江省儒学学会会长吴光教授率孟昭然、牛之林两位理事莅临庆元孔庙考察。当年10月10日下午,风闻孔庙地块将搞商业开发的笔者致电时任庆元县文化广播新闻出版局局长的胡元胜问询相关情况。胡局长明确告知:没有商业地产开发方案,初步意见是保留孔庙原址,至于下一步如何复建再说。2017年8月19日,一篇《即将拆除的庆元“老二中”让我再看你一眼》的文章在“浙江新闻客户端”上刊出,其中引用的《母校》诗,又让关注孔庙命运的人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诗云:
母校
一提起这个词
每个人心中都会翻涌起阵阵涟漪
曾经学习过的教室
曾经挥洒过汗水的操场
曾经一下课就奔赴过的并不算太好吃的食堂
曾经暗恋过的她(他)
但是
大家有没有想过
如果有一天你的母校被拆除了
消失了
你
还能在心中永远记得它当初的模样吗
浙西南的庆元县,就有一座这样的老校区将要被拆除。这座承载了庆元好几代人美好回忆的地方,被亲切地称为“老庆中”。人们担心“老庆中”即孔庙地块会成为比比皆是的钢筋水泥筑就的高楼大厦而断了山城“文脉”。
2018年9月5日,一则“庆元县县级文物保护单位孔庙修缮及孔庙广场建设工程项目设计方案编制招标公告竞价公告”在网上悄然发布,这让不少对孔庙命运牵肠挂肚的山城人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更使对孔庙复建翘首以盼的全国各地庆元人激动万分——“家乡的文化标志、母校的永恒记忆”终于保住啦!并且还会发扬光大。今年1月,笔者就此问询庆元县文化和广电旅游体育局,得知庆元孔庙正在按设计方案进行施工,预备对大成殿、东厢房进行修缮,复原西厢房,预计10个月后,孔庙新貌将出现在世人眼中。正可谓,好事将近矣!(感谢浙江省庆元中学88届初中毕业生、丽水市莲都区档案馆周仁弟的大力协助)
作者简介 孟昭然,字万成,男,籍贯河南潢川,1963年10月生于浙江庆元,记者职称,现为浙江省儒学学会理事、副秘书长、“浙江孔庙调查”课题负责人。
姚潭,字德泽,号“镜山樵”,男,浙江庆元人。曾任庆元县政协委员、文史资料委员会委员,现为中华诗词学会会员。
注释 ①由于庆元县的“儒学”与“孔庙”居然是混为一体之建,于是在此文中,也往往是将其作混为一谈之文。
②对于冯义在原址上重建“儒学”的年代,或者是对其任职的时间,应有疑问:原来,依《庆元县志》之载:冯义是于至正元年来任的知县。以此来说:冯义不管是在至元二十七年,或许是在至元二十七年重建“儒学”的话,那都是不可能的事。于是说:要么是他的任期有误。
③此年份也有错误:按知县罗仕勉是在明洪熙元年莅任的,其事事不可能是在他任职之前。或许是他的任职时间及其行事时间都失误。
④此“腾蛟”和“起凤”这两座牌坊,之後一直延续至民国十八年的县城街道改造时,才被拆除。
⑤见民国稿本《庆元县志》。
⑥同上注。